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 申俊涵 北京報道
知名瑜伽連鎖機構梵音瑜伽,倒在體育消費行業回血復蘇的黎明前。
2月26日,梵音瑜伽創始人饒秋玉通過微信公眾號『梵音瑜伽FineYoga官方號』發文表示,『融資的大環境不好,當我們融資一次次失敗,大部分員工的忍耐力已到極限,所以我很艱難地宣佈停業整頓』
據了解,梵音瑜伽在2002年由饒秋玉創辦,20年來,梵音在北京、上海、深圳、杭州、成都等城市開設了80多家會館。
在教培業務方面,培育了超過6萬名瑜伽教練畢業生。
但就是這樣一家在業內頗有口碑的瑜伽連鎖機構,目前不少門店已經處於閉館停業狀態。
同時,有梵音瑜伽的員工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,公司拖欠員工工資已長達半年,拖欠的金額在幾萬、十幾萬不等。
另外,大量消費者的預付款也難以退回。
饒秋玉在公號文章中透露,目前巨額的負債,包括會員未耗卡在內,有大概幾億元。
『從規模、行業資質、從業時間等各方面來看,梵音瑜伽都是行業的頭部品牌。
但他們大多是直營店,重資產的模式運營,疫情帶來的沖擊肯定是比較嚴重的』一位長期關注瑜伽行業的投資人對21世紀經濟報道說。
他表示,梵音瑜伽早期其實是不缺錢的,在最火爆的時候想上梵音的教培課程,甚至是需要排期三到六個月的。
如今公司欠下巨額債務,在預付費模式下仍然出現現金流問題,根本就來不及挽回了。
在他看來,除了疫情的外部因素,梵音瑜伽倒下的原因還在於創始人本身經營管理能力的欠缺。
『她是有野心想把這件事做好的,但如果能力不夠支撐,野心就會翻船』
『梵音瑜伽算是倒在了黎明前,其實隨著防疫政策的優化,體育消費也在逐漸復蘇。
對活下來的品牌來說,現階段會發展得更快,大家都想把業務追回來』一位瑜伽行業的創業者對21世紀經濟報道說。
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注意到,2018年時,一度有Wake瑜伽、每日瑜伽、隱瑜伽等瑜伽品牌拿到來自三七互娛、蘭馨亞洲、達晨財智等的投資,甚至在當時形成體育垂類的小風口。
但此後,這些品牌並未有新的融資進展披露。
當行業走向復蘇時點,瑜伽行業在中國的發展將如何?
梵音瑜伽何以至此?
『我去年在梵音瑜伽報團課、瑜伽私教和普拉提私教,一共花了5.5萬。
上課半年後,餘額大概還有2.8萬。
現在門店一下都關了,我們充的錢去在哪裡了呢?』梵音瑜伽望京華彩店的會員劉女士在接受21世紀經濟報道采訪時說。
在去年六七月份,梵音瑜伽望京華彩店新店開業稱有促銷活動,一心想鍛煉身體的劉女士就借此契機,在店裡交兩萬元辦了三年的團課年卡。
後來由於瑜伽基礎不好,劉女士又在店員的推薦下買了瑜伽私教和普拉提課程,花費3.5萬元。
其實對年收入約二十萬的劉女士來說,5.5萬元的支出並不是筆小數目。
但想想已經下決心練習瑜伽,並且是未來三年的投入,劉女士便支出了這筆費用。
辦卡後,劉女士陸續上課到上周,私教課程已所剩不多,其教練好意提醒她,『如果最近有人推薦再續卡,你就不要去充了』劉女士這才通過小紅書等社交平臺了解到,梵音瑜伽目前經營狀況並不好,存在拖欠員工工資等情況。
2月24日晚上,該門店員工給每位會員發送了停業整頓的消息。
此後,幾乎在一夜之間,梵音瑜伽在北京的門店悉數關閉,公司有兩千多名員工的企業微信群也已經解散。
作為有二十年歷史的知名瑜伽連鎖機構,梵音瑜伽何以至此?饒秋玉在公號文章中回應稱,疫情是導致公司經營出現問題的主要原因。
『疫情的影響經常被要求閉館,閉館時沒有收入,但是房租和基礎工資還不能少,經濟損失還加上拖欠房租和工資的。
同時疫情對大眾消費能力的影響,影響業績、造成虧損。
資金短缺時舉步維艱,談不上改善管理』尤其是2022年冬天,疫情帶來的全國閉店,對公司造成極大的影響。
對於饒秋玉的回應,仍有不少梵音瑜伽的會員存在質疑。
究竟是疫情影響帶來經營難題,導致欠下幾億元負債,還是有意轉移資產跑路?
對此,多位業內人士對21世紀經濟報道分析認為,創始人惡意跑路的可能性並不大。
粗略算下,梵音瑜伽在全國有80多家門店,很多門店都開在一線商場,租金基本上是區域內最貴的。
它同時有全國2000名員工,每個月的工資和房租支出估計就在千萬級。
從員工停發工資算起,現金流出現問題已有半年時間,欠下的債務確實是億元去計算的數字。
『梵音瑜伽一度是非常賺錢的,饒秋玉如果目的是賺錢,完全可以很早就做個人財產切割和保護,但是她沒有。
而且梵音的大部分公司是她直接做法人代表,這肯定不是要跑路的架勢』上述投資人說。
她更多的問題在於商業能力的欠缺,而不是『壞』。
尤其是去年疫情期間,瑜伽行業發展都很困難,梵音瑜伽還在逆勢擴張,2022年年中的時候還在開店。
梵音瑜伽可能希望通過開新店、預售課程,快速帶來現金流。
『越沒錢,越想開新店預售賺錢。
結果預售效果不理想,就越沒錢,由此陷入了惡性循環』他說。
行業低門檻與預付費原罪
『如果沒有關店的事,我其實一直覺得體驗挺好的。
梵音瑜伽的師資力量挺強、環境不錯、會員素質也高,畢竟是20年的品牌,如果能夠持續運營下去就好了』劉女士說。
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采訪發現,梵音瑜伽的北京門店會員中,有類似想法的並不在少數。
在公司經營陷入困境時,梵音瑜伽也曾想過通過引入外部投資方的方式自救,但投資收購事宜並未談攏。
一張梵音企業微信群的截圖顯示,有投資方曾與梵音接觸,但最終並未談判成功。
該投資方稱,『對梵音進行總體評估後,其風險與整體負債已超出我們合和的預算,今天下午15:00,我們團隊再次就整體收購梵音事宜,與位於深圳的投資人及投資機構進行磋商,對方已經明確拒絕此次收購要約。
鑒於我們合和團隊自身實力有限,也一並退出此次要約收購』
『希望通過引入投資的方式把梵音瑜伽救回來確實有難度』武嶽對21世紀經濟報道說。
他曾開過TheHOUSE健身工作室,並聯合創辦了PBI咨詢為健身瑜伽行業提供商管咨詢服務。
武嶽認為,瑜伽行業有幾個原罪,導致公司容易出現問題。
首先,這個行業的入門門檻很低。
少則三五十萬多則兩三百萬,就可以開一個瑜伽館,對人的入門門檻要求並不高。
二是預付費模式。
餐飲行業入門門檻也低,但如果不會做餐飲,三五個月之後就會倒下。
但在瑜伽行業,由於預付費模式,只要膽子夠大,很非常容易幹上兩三年,並且做得非常大。
『因為門檻太低,並且憑勇氣把公司做上規模,很多老板對公司的實際風險和運作情況根本不清楚』武嶽說。
當公司賬上有一億的現金時,可能已經承擔了三億的債務。
但由於債務在長周期逐漸消化,並且有新的現金流不斷進來,老板並不能感受到債務壓力。
甚至可能以為很賺錢,就把現金挪作他用。
而當現金流出現問題,每個月還要承擔幾千萬的運營成本的時候,公司就很難再救回來了。
在武嶽看來,中國瑜伽行業的發展還有很長的周期要走。
從需求端來看,雖然近年來有賣瑜伽褲的Lululemon快速崛起,但買瑜伽褲的人並不代表真正練瑜伽的人。
『買瑜伽褲的是向往瑜伽生活方式的人,這部分人群的基數很大。
但真正練瑜伽的人並沒有那麼多,這是一項需要承擔很高時間成本、資金成本的運動』武嶽說。
北京市面上稍微好點的瑜伽館,私教課的水平在500塊錢一節課。
如果一個人想持續自己的訓練節奏,基本上一個月要上8節課左右,每個月能夠花4000塊錢在健身鍛煉這件事上的人並不多。
從供給端來看,瑜伽行業的場地租金、老師課時費、銷售提成占取了很高的成本,瑜伽館其實很難賺取利潤。
可能表面上看現金流還可以,但實際上都是預售模式下的負債。
『有些瑜伽館跟地產合作拿到低房租的場地,也有些瑜伽館利用流量優勢給美業做引流,商業模式能夠跑通』武嶽說。
堅守者仍看好瑜伽本土化
雖然梵音瑜伽這樣的頭部機構倒下,但仍有品牌在行業中堅守。
優勝美地瑜伽COO孟賢林對21世紀經濟報道表示,雖然行業中有些瑜伽品牌倒下了,但活下來的瑜伽品牌其實逐漸進入到穩定發展的狀態。
換個角度來看,當下的市場競爭沒有那麼激烈了,所以是有一定紅利的,內功紮實的瑜伽品牌現在會跑得更快。
據了解,當下很多瑜伽場館在收縮業務,將業務聚焦在私教上。
優勝美地則主要做瑜伽綜合大館,每家瑜伽館面積大概有一千平方米。
『每家瑜伽品牌都在尋找最適合自己的生存狀態,我們堅持做大館一方面是因為具有長期經營大館的基因。
另一方面,市場推著我們走,很多優秀的團課老師從其它館離開後主動加入我們,讓我們的師資力量也更加優化』他說。
對小型瑜伽館來說,做私教客單價高,但天花板較低,每天隻能接待有限的會員。
對大館來說,通常在人流量大、地理位置優越的地方,如果光做私教交付效率會比較低。
走團課模式會更好,也能帶來較高的凈利潤。
目前,優勝美地有三家瑜伽館,並且在2018年時曾獲得來自招商啟航資本的投資。
孟賢林透露,公司不追求絕對規模,門店擴張一直非常謹慎,所以疫情期間受到的影響相對較小。
今年還是想繼續把業務做紮實,不斷提高品牌的美譽度,等業務穩定下來後再看未來的可能性。
『我堅定看好瑜伽行業在中國的發展,它在中國的本土化已經非常成熟,很多人把瑜伽當做日常的健康運動方式,並通過瑜伽實現塑形、理療、療愈等不同的功能』孟賢林說。
每日瑜伽創始人李祖鵬也曾在接受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時,也表達了對瑜伽在中國本土化的看好。
他曾談到,從垂直品類的角度來看,相比於跑步、跳繩這些大眾健身方式,瑜伽有兩個最吸引人的特點。
首先,雖然說瑜伽用戶基數沒有跑步人群多,但瑜伽是一項生命周期極長的運動方式。
很多跑步愛好者在到達一定年齡後,可能因為各種原因而停止跑步。
但任何年齡階段的人都能夠找到合適自己的瑜伽課程進行長期訓練,甚至逐漸把瑜伽當做一種生活方式。
從商業化角度來說,用戶生命周期長也意味著平臺的商業化周期長,企業創造營收的機會會更多。
第二,瑜伽可以結合其他元素,幫助用戶在身體、精神層面得到改善和提升。